《閱覽前注意》
※CP:宮本伊織x日本武尊
※FSR本篇光ED後日談IF,同樣接續《惑溺》的內容
「終於回來了嗎?」
自稱時鐘塔的魔術師、貴族、異國的商人,以及原Assassin的御主,此刻正坐在幽靈長屋內優雅地喝著日本的綠茶,離對方不遠處還有座以飯糰堆疊出來的小山……宮本伊織對於最先看到的這副景象要給出恰當的意見感到有些頭疼。下定決心要等著他──或者該說「他們」回來的香耶打了盆水從屋外進來,看樣子是打算再煮上一大鍋飯。
「你再不阻止的話這堆山還會變得更高喔,武士先生?」
帶點調侃意味的語調終於讓伊織回過神來,趕緊守住了下一批米粒避免現在就被浸水等待煮熟的命運。
「對於在這次的戰鬥中提供給我們額外幫助萬分感謝。」
「連這點債務都還不了的話可沒辦法維護我個人的商譽呢,不必放在心上。」多羅蒂婭又喝了口茶,環顧長屋內部的環境,「我想這次的事結束之後你恐怕也不會有能找上商人進行多少筆交易的機會了吧?」
「確實如此……」
一來自己沒有那個需要、二來經濟能力上始終不能說是好,從剛才的視線判斷的著眼點大概在後者。冷靜接受了對方的挖苦,伊織端詳著明顯超出五人份的飯糰有段時間,幾乎是刻意忽略掉來自香耶的眼神而順理成章提出了下個要求。
「如妳所說,事情過後大概也不會有其他需要尋求幫助的時候了。所以我還想麻煩妳最後一件事。」
「你說吧。」
「麻煩代替我將這些飯糰轉交給Saber和正雪。」
「我的部下們應該不會太快回到這裡。要是你還自詡為這間屋子的主人,為貴客送行應該也算是基本禮儀?」
「……我明白了。」
刻意遠離長屋、遠離人多的淺草,伊織幫忙扛著一大個裝滿飯糰的包袱走在後頭緩緩開口,「非常感謝。」
「這點程度就需要道謝,該說是日本人的禮儀太過了嗎?」前頭的少女回應得輕快,「你也知道神秘本身必須隱蔽於一般人的視野之外,需要理由的話要多少都行。只有你一個人回來的話,我想這次的結果是如何也相當明顯了。」
「不打算追問嗎?」
「如果你想讓這個話題一併當成我離開日本前的土產,我倒是樂意收下。」
思索了一會後伊織以沉默代替了回應對方的答案。多羅蒂婭顯得並不是那麼在意,接續著自己應盡的義務說了下去:「不過口頭約定畢竟還是約定,由井正雪停止活動的身體還是會由我帶走,以免有心人士解剖時又出現什麼差錯。」
一瞬間伊織的腦海中閃過那些仰慕由井正雪的塾生們。浪人在這個和平的時代要另尋出路不是每個都能那麼順利,自然對於能夠親手抓住的希望要來得格外──這些始終是在他「理解」範圍之內的事情,局外人實在是不該干涉得太多。到頭來,能做的事依然只有保持沉默。
「看你好像還有什麼事想說啊,宮本伊織?」
「……橫須賀的時候你該謝的不是我。」他轉而道出另一件事轉移話題,「Saber那時大概是現場最關心妳安危的人了,所以土御門的事才會被延後。雖然直到最後還是不曉得是誰下的殺手。」
「借用你上次相當有詩意的表現手法,」聽完話的另一名御主轉過身,臉上同樣是那副輕佻的笑容:「與其說不想用韁繩去限制那隻白鳥,不如說是你死命扯著白鳥的尾羽而讓自己累壞了呢?」
「我不否認,但……當下我認為那是最好的選擇。」
「是嗎?那就當作是這樣吧,反正也已經是過去的事。」
──何況你現在也不用再追著飛向遠方的鳥了。
聽了話的宮本伊織當下愣在原地而無法動彈。
大量飯糰被帶走大半而只留下他們兄妹倆的份,貧苦環境中成長的兩人自然是不會浪費半點食物。香耶吃到一半仍然嘀嘀咕咕說著本來是想讓大家結束戰鬥之後一起開心的吃飯的,他也只能回上一句世事無常作結。
或許一半是說給自己聽的。到頭來那些不著邊際的願望全以失敗收場,但Saber當時衝著他露出的笑容大概是抓住了什麼吧。猶如一場夢境的盈月之儀也在偽神體內的盈月被一併破壞後導致全數機制的解體,所有人不得不迎接過於刺眼的晨曦。
事到如今倖存的參加者也將重新踏上各自的道路,他沒有理由或動機去追問這些話題。自己依舊還是那個在半路上的──
「……哥哥,你有在聽嗎!」
「抱歉……可能是四處奔波讓我有點累了。」
「那個、我今天是不是回小笠原家會比較好?」
是什麼時候回到長屋他已經不記得了,當然妹妹對他說的話也完全沒能聽進去。原本臉上還帶有怒氣的香耶一下又收回了表情,當下沒有收到反駁便立刻收拾起了東西。要留著對方也不是、不留又好像太過無情,最後伊織什麼話也沒能說出口,只是眼睜睜看著香耶額外叮嚀幾句之後才快步離開。
可能在她眼中自己真的需要靜一靜。
徒留他一人在屋內,顯得空蕩不少的長屋總讓他覺得少了某些決定性的東西。儀式期間Saber雖然在室內不到吵吵鬧鬧的地步,少了一個人生活的痕跡意外的讓伊織突然感到不太能夠適應。
遠古的大英雄並不是什麼都不想的個性,顯然對方也是理解到他們遲早會分離才沒有留下多少物質上的東西。心想那個通常只在淺草才拿出來戴的狐狸面具總是放在固定的位置,現在的他並沒有那個心情特地拿出來多看上一眼。
要說Saber留給自己的東西,過去帶著香耶一路來到人潮眾多的場所時所感受到的那份新奇感──比起自己更多是出自於身旁的人──現在只要閉起眼睛就能回想起來吧。除了那令他難以忘懷的劍技,意外的這些畫面在他腦海中也相當鮮明。
「……你是這麼打算的嗎?」
他朝著空無一人的位置開口,那裡通常是Saber所佔據的地盤。事實上自親眼見識過絕技的那天起,當他們多出空閒而讓伊織有能到後山鍛鍊的心力時就不止一次問過少年能不能和他對練,就算只是拿著木刀也行。
──伊織這麼弱還要控制力道不弄傷你實在太麻煩了,我才不要!
每每聽見這樣的鬧彆扭他還得多花上些錢財買幾串糰子安撫對方,到頭來這樣的請求甚至比起喊名字還要困難。現在回想起來也許只有一開始是用著字面上的意義拒絕,從被控制那次起Saber實際上一點都不想再度將劍尖指向自己吧。
也是因為如此,他不得不將贏過對方這個途中興起的念頭給打消。悲劇的英雄、擁有超凡能力的魔人,這些都不是少年企圖遺留給他的,而是更為接近一個活生生的人。
天色漸暗,身心俱疲下這天的伊織早早鋪好棉被入眠,一夜無夢。
出現在江戶的妖異看來大多是受到來自盈月那不祥的魔力影響才會出現,那之後藉著替同心工作的名分而到各處確認情況,非人之物像是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那般全數消失了蹤影。
人們至此不用再為可能被妖怪擄走吃掉而擔心受怕,對於宮本伊織而言卻不僅只於此。雖說過去也總是這麼做,現在的他想要單純應付一下浪人並趕跑他們已經是需要特地留手的地步了,否則很可能在刀劍無眼之下輕易取人性命。
明明是為了達到更高境界而修習的架勢此時變得礙手礙腳,走向人之道的腳步越往前就越是沉重。但他不得不繼續走下去。實為理解各地現況的旅程來到吉原,時常提供額外工作給他們的山吹扣除禮貌性的回應外似乎還有事情想找他。
「有其他需要幫忙的事情嗎?」
「那個……大人,不是這樣的。」眼神一瞬間看向他的身邊像是在確認著什麼,遊女帶著遲疑開口詢問:「您身邊常跟著的那名女性,也和武士小姐一樣離開了嗎?」
「Saber他……對,我想應該、已經遠離江戶了吧。」
要是用對方原本就是亡者一事說明恐怕只會被當成是無趣的玩笑。後來伊織曾輾轉聽到那位經歷稍有不同的女性師傅相當受到吉原的遊女們喜愛,理由不外乎是自由奔放的模樣帶給了自由受限的她們活力。
遊女露出了相當遺憾的表情,接著將幾張紙轉交給了伊織。
「這是……?」
「前陣子有名畫師路過吉原,正巧離開前碰上了到處都有騷動的時候。因為武士小姐的畫作大受好評,畫師大人就乾脆做起生意賣畫了。沒有想到那位小姐也被畫師大人給描繪出來了呢。」
「這幾張畫作值多少?總不能因為這樣就讓妳破費。」
「我能做到的事也只有這些了。那兩位踏上旅途,想必高尾大姐和大人會是最難過的吧。」
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不好表示些什麼,站在山吹旁邊擔任保鏢的壯漢投來一個眼神。彼此都是看過幾次的面孔了,伊織理解對方並非有意想要刁難他……但確實僵持下去也不是多好看的畫面。
「我還是沒有辦法平白收下。還是這樣好了,今天再介紹我幾份工作讓這些畫成為勞動後的報酬,心裡上會比較過得去。」
這算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妥協方案了。想起之前聽見那已經被傳得有些走調的關於討債浪人的風聲,配掛在腰間的雙刀或許能讓一些膽小的人早早交出積欠的債務。後來發生的事不出所料,只見到他一人的那些債主紛紛懼怕著美麗的妖物隨時都會冒出來而雙手顫抖地將錢如實奉上,就是聽著讓當事人有些心情複雜。
奇蹟的定義說來簡單。藉由人手所無法達成的事,或者當事人主觀認為不可能由人所辦到的事。盈月所能實現的事大致上是前者,如果當初真有誰好好許願的話是如此。
而他能在那個月夜與Saber相遇、目睹他的劍也不失為一種奇蹟。這樣的機會不可能再出現一次,尤其是擅長陰陽術的家系早已成為那副模樣的前提,所以他留下了那些畫作好作為他們曾經存在過的證據。無法擁有顯赫戰功的自己最後也將會消失於歷史的洪流之下吧。
一般人不可能在那種情況下還有辦法近距離觀察他們的戰鬥,老實說畫作上存有相當多靠想像補完的細節,但也沒有需要去追究的必要性了。
也沒有人曾經想過那名英雄表現在外人面前就只是個活潑好動的貪吃鬼吧。輕撫紙面的手指在嚴肅的嘴型上重新劃過一個愉快的弧度,察覺到自己做了什麼的瞬間才後知後覺地對一切後悔起來。
於光芒之下離去的「他」,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壓力感覺上有些太過沉重,對一具僅存呼吸的屍骸恐怕是難以負荷。
即使如此,你也希望我繼續走在人之道上嗎?
解答是什麼早有定論。必須活在日光之下的生者今日也懷抱著不得不去埋葬的諸多思緒,延續亡者的遺願。